顧瑾之見她說話時，右臂一直垂落著，只有左臂在微微顫抖，似想擡起，又耗盡幾番力氣也只能擡起微微。他皺著眉，倏地打斷她的話，“有什麽話先別說了，楚兒，你的藥呢？”

看傷勢，她的情況已耽誤不得了，畢竟盡快服下她的藥。

“藥....”楚綺一頓，滿眼失望，此時此刻，他想的，居然還是她的藥。苦笑一聲，“是綠蝶中毒了，所以，要我的藥，對嗎？”

他蹙眉，“是....”

“我知道了。”她擡首，與他打斷自己話語一樣快速，神情淒楚，“我知道你要藥，是為了給沈媚解毒。阿瑾，如果我說，這藥，我不願意呢？”

當初，為了他去救劉冬佟，她願意，可如今，劉冬佟換成了沈媚，她卻是千般個不願意了。

其實她知道，無論是劉冬佟還是沈媚在他心中，也許終究不過只是一個嬪妃的位子而已，他心中最重要的人，也許，一直是那個人吧....

她明白，可如今這般難受，是因為當初救他的女人時，她心無旁騖，甚至是沒有心的。可是這一刻，她分明感受到，來自胸口那撕心裂肺的痛楚。

那是什麽？

心痛嗎？

她呆滯地垂眸落在胸口，目光迷茫，無助，淒楚，最後成了一片迷霧。

顧瑾之一直都在觀察著她，聽她之言後，微蹙的眉宇皺痕更深了，“楚兒，你別胡思亂想。”

“是，一切都是我在胡思亂想，思量你的心，你的情，倒頭來我就是個自作多情的！”

突然，她大吼一聲，聲音淒厲，叫他眸光微閃。剛要說什麽的時候，下一瞬，只見她提步，紫衣裙擺飛揚，像是一只斷了翅膀的蝴蝶。哪怕忍受著疼痛，也要從他身邊飛離。

他面色一變，眸光掠過一抹慌張，追上前剛要強行拉住她的手臂，可餘光瞥過她面頰上的晶瑩時，終究是頓住了。沈聲道：“楚兒，你要去哪？”

“我去哪裏不要你管！”她不想哭，這般窩囊，可是眼淚就是止不住的流，顯得糟糕又狼狽。

人間的眼淚，她好奇過，可從來沒有一刻這般痛恨，痛恨自己的情殤叫他瞧了去。

“楚兒，別鬧了！”顧瑾之見她沒有絲毫停頓，反而越跑越快，他顧忌她身上的毒，又不好直接去拽，怕弄疼了她，便只能緊緊跟著。

“楚楚，這是怎麽了？”突然一道聲音橫插了進來，是丁羨。

他剛剛花了幾兩銀子從一個沈府大婢女口中得知沈家根本沒有毒了那個綠蝶，他越想越不對勁，便反了方向往楚綺離去的方向追了過去，這剛到門口就看到她在哭，而顧瑾之在身後跟著。

女人落淚，他見過不少，但不可否認，她是唯一一個，會讓他的心驀地觸動的那個人。

蒼白無血色的面，眼眶不斷溢出兩行清淚，沒有眨眼，淚珠一顆又一顆，晶瑩剔透。

沒有任由猶豫，他快步向她走去，“這是怎麽了？”

說著，還狐疑地一掃她身後的人。

顧瑾之再一見到他出現時，眉宇便微不可察地皺了下，速度快到，無人察覺。

“幫幫我，攔住他。”楚綺滑過他的肩，留下一句梗咽的懇求。她不想在見顧瑾之，真的真的，不想。

丁羨一楞，人還未回過神來，她已經從身邊錯開。幾乎也是立刻，攔身擋在了顧瑾之面前。

“她現在心情不好，讓她一個人靜靜。”

“讓開！”顧瑾之見他攔住自己，臉色難看，身上的威壓一旦散開，叫人發怵。

“她讓我攔的。”可偏偏丁羨絲毫不懼，還甚至無所謂的聳聳肩。

視線中沒了那抹紫影，顧瑾之眸中戾氣越重，“讓開！”

丁羨仍是站立原地不動，顧瑾之上前一步，擡手一揮，若不是丁羨反應靈敏，怕已是要被他擊中。

那一掌，可還真沒留力，若是被他襲中，不死也殘廢。

丁羨低咒一句，膽戰心驚地拍了下胸口，“還來真的？”

一向玩世不恭的神情收斂，露出覆雜的凝重之色。

那邊，楚綺慌不擇路，越跑越偏，竟跑到了一座懸崖邊。

懸崖峭壁，沒了路，她半彎下身子，整個人都像被抽空了力氣軟到在了泥地之上。

“楚兒！”

好不容易追上來的顧瑾之一見到她就在懸崖邊緣，一顆心瞬間提起，擡步就向她大步奔去。

“你不要過來！”楚綺大叫一聲，並沒有想到他會如此輕松地追了上來，整個人再次緊繃。看看眼前的趁著面色的他，又看看身後的懸崖，她已無路可退。

“好，我不過去。”顧瑾之緊張地看著她，手指動了動，擡起，語氣也放柔了，“楚兒，我不過去，你過來，小心點，一步一步，走過來。”

難得的溫柔，她本該是歡喜的，可卻的滿目哀愁。

楚綺搖了搖頭，終究是啟唇了，“阿瑾，其實我不是你的妻子，也許你會覺得不可思議，但這其中的緣故真的是一時半會都解釋不清。現在，我累了，不想再繼續了，我放過你，你也放過我。也許這就是師傅所說的吧，世間一切都有因果，誰也不會無故虧了誰。

我想藏有私心，想借你一顆玲瓏心，可倒頭來，你的心我沒拿到，甚至....”

還賠了自己。

她說出了一切的真相，可不知是風太大，還是她的聲音太小，對面的人居然沒有任何的反應，只是依舊緊緊將她攫住，生怕她往後退一步。

她微微扭頭，這才註意到，後半個腳，原來已經踩空。

剛剛她只註意到他，竟沒有察覺到，自己已半腳踩在了萬丈深淵之上。

她不怕，這點高度，對她這個妖來說，沒有絲毫可懼的。

可是，對面的人怕到呼吸都快要止住了。

“楚兒，過來，一步一步往前走，別往後看，快點過來！”前面還是溫柔循循善誘的，到了後面，卻是加重了聲音。

“阿瑾，你有聽到我剛剛說的話嗎，我——”腳下的泥土突然一松，她整個人失去了重力，向後傾倒，“啊——”

“楚兒！”顧瑾之遽然大吼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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